白河夜船--

长期失踪低浮上人口

💕三日鹤💕沉迷中
伊达组4-1=0/墙头药研&莺丸
雷区有🙏🏻大部分时间是个温和girl
其实长期在坑
谢谢每一个点开看到这里的你

【刀剑乱舞/三日鹤】少年游

标题来自“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虽然写着写着就跑了(

算是对三日月dalao愿意来我丸的迟到的感谢w

设定本来在中秋,拖延着拖延着拖到了今天。那就当重阳节贺文好了

预警:咸鱼复健,私设本丸,我流爷鹤,一定程度的ooc

他们属于彼此,我并不拥有他们

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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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三日月宗近在这个本丸显现后的某一天,折了一些桂花,在庭院里那棵大树下埋了一坛桂花酒。


审神者近来有意培养短刀,平野为三日月和莺丸端来茶点的时候还穿着出阵服,他匆匆留下一句“这是烛台切先生特意做的,说是二位只有茶喝未免有些单调,请慢用”,追上前面的药研赶赴下一个战场。莺丸一句“你的伤还没完全好,请小心一些”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只得收回目光,继续品他的那杯茶。

“是个努力的孩子呢。”三日月端详着那碟糕点,圆滚滚的小鸟一样的造型十分可爱。莺丸点点头,说三日月啊,那些孩子好像都很喜欢你呢。

三日月没法否认,他来到这里确实被晚辈们照顾得很好,于是也心安理得地继续端着他老人家的做派,十分内敛地我行我素着,但他还是纠正莺丸,说是喜欢倒不如说是尊敬,只能说是一期教育得好。他的目光从庭院的这一侧移到另一侧:“呐,那样的举动被称为喜欢才比较恰当。”

莺丸甚至不用抬头都知道他在看着哪里——庭院的另一侧有个大池塘,没有安排出阵任务的小短刀们喜欢在那里钓鱼,胆子更大一点的索性互相泼水玩,水花四溅中还有闲暇呼唤着一旁的另一把平安刀:“鹤丸先生!鹤丸先生也一起来吧!”

鹤丸小心翼翼地护着他们,说“一期远征前把你们这些弟弟托付给我可不是让我陪你们打水仗的”,另一边手的动作倒是很诚实,出其不意地扬起水泼回去,“吓到了吧?打水仗也是打仗,打仗就要讲策略。”

“老小孩,”莺丸放下茶杯,神色有所变化,“老小孩有老小孩的好,他经历的事也不少,还能这样真是难得。”

同样是“死过一次”又“活过一次”的刀,鹤丸国永此刃的经历更加曲折离奇如同传奇话本,偏偏他羽织一扬双手一挥把那些都掩盖得妥当,有人忍不住询问也只是泛泛而谈,好像扬起的不是羽织是一场雪,掩盖住今岁待来年,只剩下语焉不详的残章断片。

过去的事多说无益,今天此时此地的鹤丸国永才是切实而鲜活地存在着的。

鹤丸向这里走来,天高云淡的初秋时节,气温还是居高不下,他还穿着单衣,穿过庭院的时候阳光在他的身上细致勾勒着轮廓,白色外袍嵌上金边,衬得他整个人都柔和起来,他步伐轻快,倒真是像个少年。

“少年人一般,难怪主人喜欢他啊。”三日月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心里想着的事却变成语言先溜了出来。身后的屋子里传来年轻女性的轻笑,提醒着他现在正坐在审神者本人的屋前,说着和自己现在的主人有关的话。

“主人也宠着你啊。”莺丸不打算提醒他回神。

“还是莺先生了解我,对每一振刀剑一视同仁不是审神者的基本素养吗。”她不着痕迹地责怪三日月误解她,三日月装作没听出弦外之音,自顾自地说下去:“可是主君对鹤丸的态度确实不一样。”

莺丸这时倒是又站到三日月这边,说是啊主人,您和鹤丸明显更亲热一点,事实上您平时喜欢他也很明显了没什么好藏着掖着……

“鹤丸?鹤丸在吗?”

对话被强行终结。鹤丸应声而来,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后敲门进屋,顺便顺走了三日月还放在手里的甜点,咬了一口然后真诚地告诉他,很好吃。

是时候了。莺丸朝向三日月:“你的茶要凉了。”

“哎呀呀,抱歉抱歉。”三日月的手中转眼空无一物,还没反应过来,他笑着说,“大鸟把小鸟叼走啦。”

莺丸面不改色地说三日月真是纵容他,三日月一样神色如常地回应:“一个茶点而已也算纵容了?他怎么说,也算是我的后辈啊。”


是了,后辈。

千年前没有本丸,京都也不是现在的京都,三条家与五条家相隔不过几条街巷,那是他与鹤丸对这个世界最初的记忆,平淡安逸却迅如流水,千年之后想起来就成了水中花镜中月,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后来即使再相遇也是萍水相逢般擦肩而过,史书连一笔都吝啬,鹤丸进入皇居深宫,他安于博物馆一隅,又是百年的时光过去。

该说是久别重逢的喜悦还是其他的什么情绪呢?三日月眯起眼回忆着他在战场上见到鹤丸的那天,一身白衣如雪的平安太刀见到他,说的不是好久不见。

“回去吧。”

仿佛三日月只是迟迟不肯归家,而不是寻寻觅觅不得见的传说一般的存在。

他点头说好,看着鹤丸挨个安抚着身上带着伤的短刀们,说“辛苦啦回去让光忠给你们做点心”,又向他挥挥手。一如千年前鹤丸坐在三条宅邸里的那棵桂花树下,扬声喊着“三日月三日月”一边用力向他招手,他站起身的时候,白衣上落着的花再一次扑簌着落下。

好像刚才鹤丸朝他伸手的时候,衣袖间也萦绕着桂花香。

审神者用尽方法却始终求而不得的刀就这样忽然被带回,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说着“让你找贞宗家的孩子你怎么把这位大佬接回来了”,接着就是翻箱倒柜找什么东西的声音,三日月在庭院里静静地等待着,发现庭院里种着几棵桂花树,有一瞬间的恍惚。

年轻的女孩子捧着刀装和御守忐忑地来到他面前时他才回过神来,一切都是陌生的,除了那些桂花树,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桂花树旁站着的,朝着他歪头笑了笑的鹤丸。


不过“纵容”一词,三日月也没打算否认。

他那天经过其他人居住的房间,听见他们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说起这位新来的三日月殿下,虽然每天都笑得和蔼却带着威仪,让人不敢过分亲近,也就鹤丸敢对他开玩笑,拿走他的茶杯偷吃他的点心,马厩里某匹马过分亲近三日月,大家看着毫无形象的天下五剑,憋笑憋得颇为辛苦,只有鹤丸会一如既往地笑出声,三日月并不生气,只是边笑边说“被马喜欢很苦恼啊”。

“也许只是因为鹤丸先生对谁都自来熟吧。”应该是清光最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或许是这样没错,或许也不尽然。

他长年累月的爱好便是观察。千百年之间少有人知道付丧神的存在,人们称呼他为名物,欣赏他品鉴他的时候,他便从睡眠中醒来,也注视着他们。观察人也好,物也好,于他而言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他获得人身来到这里之后,喜欢的事情也一如既往。只是不管他把那杯茶端到哪里又在哪里坐下,总是不难看到鹤丸的身影。三日月随部队一次又一次穿越时空,出阵前鹤丸为他的部队送行,回来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也是他,笑着和他们说“辛苦了。厨房里留了吃的请慢用”,内番耕田的时候见到他拿着文书快步经过,还抽空对他挥挥手。只是每天都能碰到他,并不足够成为三日月纵容他的理由。

“承认了?”莺丸少见地穷追不舍,“说起来他虽然看上去随心所欲,倒还真的蛮可靠。难怪他至今还是近侍。”

“可靠这一点我也不否认。”三日月说得坦荡。

“只是你们平时也没有很密切的接触。”莺丸直截了当,说论起私交他与鹤丸比不上鹤丸与一期,当然三日月因为来得晚这也很正常,只是三日月对他的关注,实在是太密切了。

“你的视线就很少离开他。”他最后下结论。

“莺丸哟,”三日月放下茶杯,“在等待兄弟的期间,就拿我这个老人家开玩笑吗?”

莺丸说不敢不敢,只是一时兴起的好奇心作祟,审神者对鹤丸的纵容一半是真心喜爱一半是真心心疼,三日月你又是因为什么呢。

这次三日月难得有点迟疑地说,是习惯吧。在哪里都能见到的人,就习惯去寻找他在哪。何况鹤丸是个很有趣的人,观察他是件很有趣的事。

于是以莺为名的太刀笑出了声,说三日月大人啊,你这样倒是更有趣一点。他端着茶杯离开,把剩余的茶和茶点都留给了三日月。

“这么多茶点啊……”

“吃不完吗?”

身后的门被人推开,白色的身影落到他身边,“不骗人的,真的很好吃。”

“鹤丸呐。”三日月侧头看他,鹤丸坐在他身边,学着三日月的样子把那只糕点放在手中,他说路过厨房的时候听到粟田口家的孩子们说“看到白色的鸟就很容易想到鹤丸先生”,光忠倒是一本正经地纠正他们说,鹤先生可不是这样圆滚滚的。

“嗯,嗯……”三日月听着听着有些想笑,鹤丸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含混不清地和他说着话,像是“之前他都没做过这样的点心直到你来了,不如就取名叫三日月限定吧”之类的,嘴边还残留着椰蓉和红豆馅。

然后鹤丸带着笑意的脸忽然离他更近了一些,他伸手挡着三日月的手:“喂,不要忽然伸手过来吓我呀。”

“啊,抱歉。”三日月收回手,尽力不动声色地掩饰住想帮鹤丸擦掉那些碎屑的念头。


【02】

三日月一向起得早。

本丸的物候变化完全凭借审神者的心情,他这位主人倒是规规矩矩地按照现世的四季流转来改变这一方天地间的环境,三日月今天起床,觉得空气中的暑气几乎消散殆尽,草叶上挂着露水,枝头那些红的黄的叶子的颜色又深了几分,只有那棵桂花树与他刚来的那天好像也无甚区别,大概是审神者的私心。

“主君喜欢那些花,一年四季的花她都会想办法让它们开得长久一点。春天的时候,为了看樱花迟迟不肯切换到下一个季节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过。”

“然后呢?”

“然后啊……”鹤丸仰头看着树梢上的桂花,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先笑了起来,“她让我给她讲几个我们那个年代的故事。”

三日月了然,到底是诞生于传说中人鬼共生的年代,源氏与平家,退治妖物或斩杀恶鬼的故事随着歌谣传说流传至今,想来鹤丸也经历过。只是鹤丸摆摆手说,我和她讲的是百鬼夜行。

“根本吓不到她,她相当感兴趣啊。”

将来自同一个年代的刀聚集到一起,关掉屋里所有的灯又点了一排蜡烛,每讲完一个故事就吹灭一支,直到最后的烛光也熄灭,这样的夜晚才算结束。最后一天他们的主君听得尽兴,承诺他们“一觉醒来就能看到夏天”。

没想到她一时兴起地将本丸的景致切换到了梅雨季节,鹤丸在一片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醒来,隐约听到歌仙和堀川匆匆忙忙地跑去收衣服,窗外连绵不绝的雨中开着紫阳花,莫名觉得梅雨季节也不算坏。

“所以说,主人也是个随心所欲的人吧。”


此时的三日月坐在回廊上,忽然想起鹤丸与他讲过的这些事。天色由晦变明,有谁摇着铃铛朝他走来,铃声清脆,由远及近,宣告着新一天就此开始。

他想着的人穿戴整齐地走过来,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漫不经心地与他打了个招呼。

“早啊。”

“今天需要出阵吗?名单是?”

鹤丸摇头说不知道,得请示主君。他在审神者的房门前敲了敲门,房门推开的时候见到的是睡眼惺忪的审神者,告诉他今天是中秋,不出阵也不远征。

“啊……”三日月忍不住笑出声,“还真是随心所欲啊。”

鹤丸也只能离开,转身离去之前还不忘记说一句,你也一样吧,三日月大人。

他们的主君张罗着晚上的宴会,所有在出阵名单与远征名单上的人,都被重新分配了其他的任务。这样擅自决定的最后受苦的还是鹤丸,审神者一边与他道谢,一边倒是很自觉地过去帮忙。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在鹤丸不知道第几次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三日月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真是悠闲啊,你就打扮好了坐在那里喝茶就好。”


入夜时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后,审神者与一众付丧神一一敬酒,拍了拍鹤丸的肩膀说“交给你啦”,匆匆忙忙地回了现世。

他们互相举杯,觥筹交错,各式各样的菜肴很快被端上来又更快地被撤下,流水一般,几位年幼的短刀和胁差被哄回去休息,留下来的人便更加自在地喝到了月上中天。三日月仰头看着那轮圆月,那月朦胧而遥远,清清冷冷一如千年前。不知是谁喝到兴头上唱起了歌,年代久远的歌谣,好像要把他更深地拉扯进过去的事情里一样。

留下的一地狼藉无人收拾,尚且清醒的几位扶着早已酩酊大醉的另外一些人各自回屋了。三日月跟着大部队回去之后却毫无睡意,索性披上外套出门,带着酒坐在回廊上。杯中的液体微微晃动,映衬着头顶的月亮。

睡不着的显然不止他一个。

三日月听到背后的声响也没回头,笑着说惊吓还是免了,不嫌弃的话,过来一起喝酒就好。鹤丸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的”,没急着坐下,弯下腰用手指蘸了一点三日月杯中的酒,尝了尝,“不是桂花酒啊。”

他凑过来的时候,有轻轻的气息拍打在三日月的脖颈边。

“今年初秋埋下去的酒,哪能今年就喝呢。”他倒了一杯酒给鹤丸。鹤丸只穿着单衣,嘀咕了一句“有点冷”,在三日月身边坐下。

“我这样不请自来,你倒是很自在嘛。”他笑着接过那杯酒,还没忘记揶揄他一句。

“能有人陪着我喝酒,我可是很开心的啊。”三日月与他轻轻碰杯。


庭院中最后一丝虫鸣也归于寂静。

鹤丸借着酒劲话也渐渐多起来,他晃着酒杯,眯起眼睛看浮沉在杯中的那轮月,难得主动地讲起了以前的事,那些离开五条家之后,与三日月彼此缺席的时间中他的经历,竟然在这样一个时间被仓促地补全。

三日月的思绪也被一点一点地拉回千年以前,他刚拥有人的躯体不久,在他从刀剑中显现的一刻,千年里的经历也追着跑进他的记忆,兄弟反目,王朝覆灭,吞没整座城池的大火,他或听说过,或亲身经历过,就再也忘不掉,只是时至今日,回忆起来实在太过遥远。世人欣赏他、品鉴他,赐予他的诸多头衔和称号,在此刻在月下,更是遥远而不真切。

他听着鹤丸的经历,辗转多处,颠沛流离,在皇室落脚时才暂且安稳,和自己的经历完全不一样。鹤丸从不提起倒不意味着忘记,只是于他而言这些也都像是水中花镜中月,飘飘渺渺,无法寻回。

不愿提及旧事,大约是因为旧事大多不值一提。

鹤丸的语气轻飘飘的像秋天的落叶,又沉甸甸地仿佛一整个秋天都藏在那些话里。三日月许多次想说些什么,甚至因为鹤丸说话时的声音高低不定时远时近,仿佛下一秒就会游荡到未知的某处,因此生出一种想伸手扯住他的想法,但他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只是听他把话说完,喝掉了杯中的最后一口酒。

千年的时光于今天的他们,不过推杯换盏之间的三言两语,他们并肩坐在长廊下,互相讲着过去的经历,倒有些像在交换着阅读一本半真半假的传记。

“三日月啊。”鹤丸喊了他一声,意味不明,悠长得像一声千帆过尽后的叹息。

“嗯,我在想……”三日月觉得是时候该回去了,更深露重,鹤丸还穿着单衣,“有形之物终有……”

鹤丸伸出手把手掌竖在他面前。

“不合时宜啊。”他说,手指间还带着的酒香,轻飘飘地落在了三日月的面前,离他很近的香气,仿佛能品尝到似的,唇齿间也留下余香。

“啊,抱歉啦。”三日月笑着把他的手拿下来又顺势握住,那手果然冰凉,他把两人中间的酒瓶挪开,凑近鹤丸,自作主张地把外套的一侧披在他身上。

“我这样的老爷爷本来也不是什么合时宜的存在吧……啊,这么说如果还是不合适的话,鹤可不要介意。”

鹤丸盯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大概是忘记了和他计较忽然改变了的称呼。

“吓到你了吗。”三日月的笑容更加明显,把“我是故意的”这句话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说的却是“老人家喝了酒也不敢保证会做些什么”之类的话。鹤丸没打算和他较真,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夜越深气温越低,他靠着三日月更近了一点。

“让鹤困扰的话……”

——人的情感也好,感受也好,都不能随便定义。三日月显现人形的时间不算长,这样的道理却明白,他没有急着去思考对鹤丸这样的情感应该被称为什么,更不急着得到回应,只是觉得此时此刻,这样的行为最恰当,最遵循内心。

他只是在遵循自己最直接的想法而已。

“抱歉啦。”

他自己都明白这句话里没多少歉意,把外套留给鹤丸,收起酒杯,还想说点什么,最后也只是叮嘱鹤丸别在走廊上睡着了,起身回去。松开鹤丸的手的时候,倒是有一点意犹未尽的不舍。

他转过回廊时回头看了看,鹤丸还坐在那儿,手指略过衣服上新月形的暗纹的时候,三日月忽然很想折返回去看清他的表情,他目送着鹤丸起身离开,回廊里空空荡荡,只剩下月色与夜风。


【03】

“你最近好像经常在走神。”

审神者把近侍一职移交给了三日月,鹤丸终于能闲下来与莺丸一起好好聚一聚。他被这句话拽回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思绪,一回头对上了莺丸明显写着“你看我就知道”的眼神。他对莺丸表示歉意,说,难得陪你喝一次茶还没能专心一点,真是抱歉。      

秋天已经很深了,萧瑟又寒凉的风拂过庭院的时候,仿佛下一秒就会带来今年的第一场雪,鹤丸往手掌中呵了一口气又搓了搓手,想起自己还在衣柜里放着的那件绣着月亮的衣服。

莺丸摆手说没事,看向鹤丸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你们最近有些微妙。”

鹤丸对“你们”这个词心领神会,莺丸每天淡泊又不理世事,内心倒是如明镜似的清楚得很,对于那一晚发生的事他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说:“你还真是敏锐。”

莺丸不慌不忙地喊他:“鹤啊。”

鹤丸被这个称呼进一步唤起了那夜的回忆,下意识地问了句“什么?”,就听到莺丸用他十分熟悉的、老友间谈心的语气对他说,要是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和我说也不是不行。

“啊,那真是谢谢了。”他真心实意地道谢,“活了这么长,没想到还会为这样的事困扰啊。”

“活得再长也难免有困扰的事。”莺丸把一杯茶递给他,鹤丸接过去,双手握住杯沿汲取些轻微的热度,天气冷了庭院里也萧条起来,天边铅灰色的云阴沉沉的,仿佛也把什么情绪压在他心上。


鹤丸乐意与三日月分享他还没有来到这里时的故事。

但他习惯了讲故事有所保留,讲给三日月的故事,小心翼翼地绕开了一些情节。

春夏之交的夜晚,审神者与付丧神效仿着前人秉烛夜游,借着微弱的烛光听那些千年间的志怪奇谈,本丸中年长的几位都未能逃过,烛火明灭间,仿佛溯游而上,逆着时光的河流把刃生又重新活了一遍。最后的一夜审神者听得尽兴,承诺说“明天就依照大家的意思,醒来就能看到夏天了”,才放他们各自回去。

她自言自语般地总结道:“所以许多鬼怪也好,妖物也罢,大约是心有执念吧。”

莺丸点头,说这里郁郁寡欢者也不在少数,也可以说是因为心有执念。

在所难免吧,髭切说,只是刀活千年,该看淡的早就看淡了。

膝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边的其他人,最后的目光落在离审神者最近的鹤丸身上。一身白衣的付丧神在昏暗的环境中也一样很惹眼,何况鹤丸今天安静得十分反常,审神者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他,“鹤丸呢?”

“我啊……”鹤丸盯着烛火,笑容里看不出异常,“刚才不是说了吗,千年之间,该看淡的早就看淡了。”

“可是鹤丸应该不一样吧。”髭切忽然不依不饶,膝丸在一旁刚想拦住他,鹤丸倒是继续说,“虽然活得没有你长,该明白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嗯?”髭切的表情变得有几分玩味,“那留恋的人呢?”

于是鹤丸笑出了声,对髭切说,你啊,能向我这振辗转多处的刀问出这样的问题,也真是吓到我了。

“我们这样的存在之所以与妖物不同,大约就是因为即使留恋过去,也不会因为执念过多而堕落向黑暗。”

“何况遇到的人这么多,哪有力气都执念一遍呢?”他低头吹灭了蜡烛,抬手拂去那些烟尘,说天色不早了,明天各位还有出阵任务,早点回去休息吧。

审神者只好顺着鹤丸的意思让其他人也回去休息,又说了一遍“各位明天醒来就能看到夏天了”,髭切出门之前还是忍不住问鹤丸:“留恋的人呢?你还是没有说啊。”

“兄长。”膝丸在背后轻轻地推了他一下。

鹤丸目送着所有人都离开又替审神者把门掩上,他站在原地,春天的风把最后一片樱花瓣吹落到他脚边。

“那个不算……”他忍不住自言自语。

自己尚且算是少年的时候,世界在他看来崭新又陌生,记忆里确实寄存着与月亮有关的记忆,只是时至今日模糊不清,大约也只有在看不到月亮的时候,这样相关的记忆才会清晰起来。

世界初始之时的月亮,与月亮一样的存在。

“月亮这么吸引你吗?”莺丸在廊下等他,“看来是我吓到你了。只是明天还要出阵,早些回去吧。”

鹤丸这才收回目光,踏着月色与莺丸一起回去。那夜是一月之始,莺丸在自己的房间门口与鹤丸分别的时候,也学着他抬头看了一眼夜空中的那弯新月,月光澄澈而皎洁,洒在门前的长廊上的时候,仿佛下一秒就会如水般流动起来。


他醒来的时候天色阴沉,酝酿着一场大雨,风有些大,树叶被摇落,簌簌作响,落雨一般。走廊里喧闹得有些反常,“出阵归来”“负伤”“治疗”之类的词回荡着,足够让他明白些什么也足够让人揪心。他披上衣服走出门,没忘记顺手带上那件外套。

他一路小跑到手入室,室内空间不大人却不少,浓郁的草药味熏得鹤丸昏昏沉沉,等他再次回过神来已经拿着药研给他的药站在三日月的房间门口,大雨忽至,裹挟着风把他吹得清醒,犹豫了一下还是敲开了房门。

三日月开门时有些意外,还是呼唤他:“鹤啊。”

“药研说你受伤了没有治疗就回去了让我来送药。衣服还给你,谢谢了。”鹤丸加快语速说完这些话,把衣服递过去。三日月接过衣服的时候手指轻轻蹭过他的手背,带起心底一些微妙的感觉。

“受寒了?”三日月问,鹤丸才觉查出自己的声音中带着点沉闷的鼻音,他点头,接着就听到三日月说,那进来避避雨吧。

三日月的房间比自己的略大一些,审神者在他到来之前就腾出这样一间屋子,视野颇佳又不会过分吵闹,屋里的陈设不多,木质家具都按着三日月的喜好来,大气而内敛,恰到好处地雕刻着精细的图案。鹤丸轻轻地用指尖略过那些山水花鸟,视线落在桌上的花瓶里。

瓶中只有一枝光秃秃的树枝。鹤丸却莫名其妙地想,这树枝上之前应该是开着桂花的。

“来帮我疗伤的吗?”

三日月为鹤丸腾出位置后才坐下,他出阵时穿的外衣搭在旁边的床榻上,还带着几块深红的痕迹,鹤丸攥着手中的药有些用力,注视着那些痕迹一言不发,倒是三日月安抚他,说不是什么大事,他自己也能处理。

鹤丸也坐下,他攒着几天的话想与三日月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根据时间顺序从最近的事情开始,又问了他一遍,真的没事了吗?

“只是帮那些孩子挡了一下而已。”他轻描淡写,还不忘记撩拨他一句,“这么担心我,我很开心啊。”

鹤丸继续心里斗争了几秒决定直接发问:你那天晚上,是想做些什么能让我吓到的事吗?

说完他就开始质问自己说了些什么。

“我没有鹤这么热衷于惊吓呐。”三日月的目光一直没从他身上离开,“只是忽然觉得能再遇到你,一定是我和你之间故事未尽。”

 “成功地吓到我了,天下五剑之一也会说这样迷信的话吗?”

“惊吓啊,”三日月与他的距离足够近,近到鹤丸可以看清他眼中沉淀着的新月,“我心悦于鹤这件事,算不算是个不错的惊吓呢?”

鹤丸努力地说服自己,心里盘旋着“天下五剑真厉害,开这样的玩笑也面不改色”之类的话,可三日月的眼里除了那弯似有似无的月亮之外就是一个近乎纯白的影子,他在心里整理好一切又空出地方筑了个巢,只等着鹤丸栖息。

他能感受到三日月投注给他的情感,真挚又温柔,在他千年的生命之中甚少体会过这样的心情,太轻率或太正式回应都不太妥当。更多的话语在心中碰撞着推搡着,分不出先后伯仲,拥挤地堵塞着,鹤丸于是沉默下去。


天地之间除了雨声再无其他。

他侧头看到外面的那棵树,红色黄色交织成的大片大片的图案被这场雨涂抹成模糊的色块。鹤丸感觉到三日月的目光依然停留在他的身上,不催促也不追问,只是停留而已,但是这又是一件三日月已经做习惯了的事,所以他坦然又淡定。那目光仿佛化为实质的安抚,温和而可靠,连带着鹤丸也逐渐平静下来。

“我不喜欢雨天。”鹤丸犹豫着说。

“我不喜欢雨天,三日月。”

在他看来雨天是最缺乏惊吓的天气,大部分时间阴沉而难捱,与他远离人世的那些时间一样毫无乐趣。

“如果没有你在,雨天就只是雨天而已。”

“但现在,我指的是此时此刻,是不一样的。如果你能明白我……”

他斟酌着话语,三日月就在这时握住了他的手,他的体温比鹤丸略微高一些,带着鹤丸的记忆回到那个月圆之夜,月光皎洁,夜风寒凉,三日月是离他最近的温暖源,桂花被风吹落的一刻,他回想起千年前。

“我明白了。”鹤丸被他拥抱住,嗅到三日月衣襟上萦绕的草药味。

“我的荣幸。”

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顺理成章。三日月浅尝辄止,最出格的动作只是用舌尖一寸寸描摹过鹤丸嘴唇的纹路,细致又体贴,如同在填补他们彼此缺席的空白。他们分开的时候三日月的手还贴在他的脸上,摩挲过他的脸颊,替他抹去还残留在嘴角的一丝丝湿润的液体,鹤丸微微喘着气,看向他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不坦率啊。”三日月也笑,轻飘飘的声音,喟叹似的。

鹤丸顾不上反驳他,三日月那双好看的眼睛里仿佛写着千言万语,一时间读不到尽头,唯一能确定的只是那些言语大多与他有关。他放任自己沉浸在那深潭一般的眼中,过了一会儿才对他说:

“那么今后也多多指教了,三日月宗近。”

那双好看的眼睛荡漾起光彩来:

“我才是要请你关照的那一个啊,鹤丸国永。”


“你今天起得倒早。”

莺丸坐在廊下,手中捧着今天的第一杯茶,鹤丸倚靠着栏杆四处张望,听见莺丸好像带着一丝期待地问他,还记得今天我和你要工作吗。

“工作……啊!”鹤丸回头,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他,饲马还是耕田?莺丸指了指放在另一侧的锄头,附赠一个写满关爱的眼神。鹤丸刚想说“不是的你听我解释……”,一个声音不紧不慢地呼唤着他:“鹤啊,到这里来一下。”

莺丸下一秒抬头见到的就只是他的背影,鹤丸的声音远远地传回来,带着轻微的笑意,他问三日月,又怎么了?

三日月把手中缀着流苏的发带递给他。

“稍微低下头啊老爷子。”

他帮三日月系好发带又整理好衣服,放了一枚御守在他手中——用白金线绣成的御守,比三日月之前带着的那个深蓝的精致不少,里面放了些什么东西。“是桂花。”鹤丸把还带着点桂花香的手在三日月面前晃了晃,“想着你大概会喜欢,在花落前又收集了一点。我现在不用出阵,先把我的御守给你啦。”

三日月把御守握在手心,贴着鹤丸的耳朵说,那么,差不多要出发了。

鹤丸迅速领会了言外之意,提醒他一句:“走廊里有人过来。”

“这样啊……”三日月抬起手又微微弯下腰,宽大的衣袖把他们遮盖住。在回廊的转角,阳光细碎地洒落,他们交换了一个悠长又缱绻的,带着点桂花香气的吻。

“出阵顺利。”鹤丸大方地看着三日月的眼睛,那弯新月流转着光芒,仿佛随着水波而晃动似的,是他近期最爱看的风景,他想了想又问三日月,“我去一趟光坊那里,你想吃什么?桂花糕怎么样?”

“哈哈哈哈,都行都行。”三日月最后在他脸颊上留了个吻才转身离开,鹤丸站在转角处目送他,一片金光闪现又消散,把他们送到某个出现莫名动荡的年代。

在一日之始分别,在一日之终再会,与千年相比,算不得很久。

“那么,田地里会有什么惊喜吗?”

鹤丸转身走向后院,步伐轻快。

一如昨天,和未来无数的明天。


【end】


——————————————————————————————

一些废话:

感谢你看到这里www

尝试了很多次想把他们描述得更好,写出来是这样夕阳红的感觉真是心情复杂

大概我丸的二老就是这样夕阳红的吧(

再一次,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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